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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九 重返諾爾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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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九 重返諾爾威

托爾對高法依格的心思,自從那天的歡迎晚宴之後,已經成為恩赫裏亞們的常識,根據羅嘉爾所說,計劃把這條寫進下一版《必讀指南》裏——已經到了這樣的程度。

因此伯格這樣問埃裏克的時候,自己已經信了七八分。然而埃裏克心裏想的是:剛才第一眼路過這個祭壇的時候,大家就默認了不是嗎……

聽其他人奔走相告時的只言片語,埃裏克和伯格才知,祭壇的傳統,當許願瓶裏的琥珀石累計到夠霧尼喝到水的時候,高法依格將會出現,滿足村子裏推舉出來的一個幸運兒的願望——過去至今,從未失約過。

——雖然在虎爾之地有記載的期間,包括這次出現的,也不過是和上次在阿斯加德時一樣的,黑紗蒙面的白袍女巫的幻影。

當那個身影真的逐漸在半空中凝現,埃裏克明顯感覺身邊人的呼吸急促了。

可憐的伯格,估計又想到了上次被同樣的景象支撐的恐懼。只能慶幸胡連此時不在,伯格還要分心關註著周圍——托爾會不會來?

隨著高法依格的現身,人群頓時沸騰起來,他們趕緊離遠一點。

埃裏克難得對傳說中的女巫產生了好奇心,遠遠看著。這次的高法依格,似乎跟上次在阿斯加德的有些不一樣,具體有哪裏不一樣?他也不是很說的上來,可能……沒那麽瘋?

幻影十分穩重,甚至有點冷淡,被歡樂的人群包圍著,似有所感,目光越過重重障礙,朝埃裏克這邊看了一眼。

***

大概跟埃裏克和伯格偶遇“高法依格”差不多的時間,馬蘇裏拉——也就是真正的高法依格,正在諾爾威王廷。

她聽了羅嘉爾的話匆匆下界,想到諾爾威,下意識直沖王廷,果不其然撲了個空。

王廷和她記憶中沒什麽區別,她本來想走——又改變了主意。

她路過從前的寢宮,她與埃裏克曾在這裏居住過很多年……庭院裏的香桃木,好像比記憶裏又長高了點,樹冠繁茂如雲,枝上結了小小的骨朵還未開花——又是一年春天了啊。

她記得從前和埃裏克吵架,她不想理他,就騎到樹上去藏起來。她每次都忘藏起樹下的鞋子(或許也有一點故意的成分),所以把埃裏克引來了。

他在樹下等著,她看不見他的臉,只聽見他含笑的聲音:“下來吧。”

“我接著你。”

她憑心情選擇什麽時候往下跳,一點征兆也不給。心裏想:他要是接不住就死定了!

但是埃裏克每次都接得住,將她抱個滿懷。

……

女巫一時想不到那個詞——物是人非,形容她如今的心情,或許是準確的。她偏偏頭,把此刻分辨不住的一些情緒趕出腦海,什麽都阻擋不住她的腳步,她準備回阿斯加德了。然而就在此刻,口袋裏的吊墜盒發出了震動。

竟然是蘆笛主動聯系她?

馬蘇裏拉有些狐疑,有些驚訝地打開吊墜盒,蘆笛的影像帶著十萬火急跳了出來——幸好這附近此時無人經過。

馬蘇裏拉想了想,就近跳上香桃木,藏在樹蔭裏和蘆笛講話。

“你在哪?”蘆笛劈頭蓋臉的一句。

“諾爾威,怎麽?”

只見蘆笛一身巫師裝扮,穿著她的舊袍子,還戴了遮臉的黑紗,不過這時掀到兩邊,臉上是嚴肅凝重的表情。

“你怎麽穿成這樣?”馬蘇裏拉才不看臉色,單純覺得蘆笛這樣子跟她很不搭,有點揶揄的語氣。

蘆笛心想,還不是因為你。

真正的高法依格上阿斯加德當恩赫裏亞去了,維護九大世界各個祭壇的責任,在她臨走前落到了蘆笛身上。每當“霧尼喝水”的神跡出現,她假扮成高法依格的樣子,奔走於各個祭壇救火。

剛才在虎爾祭壇出現的“高法依格”,自然就是蘆笛扮演的。本來也沒什麽大事,直到她發現——

“你知道血斧王的血斧現在在哪裏嗎?”不理會馬蘇裏拉前一句話,蘆笛直接說重點。

“啊,不是在你那裏嗎?”馬蘇裏拉楞楞的。

“沒有哦,”蘆笛輕聲說,“我還以為在你那裏。”

馬蘇裏拉疑惑地蹙起眉,想了想,又恍然大悟:“哦!是放在王廷裏,我忘了取走。還以為轉交給你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怎麽了?”

在今天之前,她們都不曾就這件事情真正通氣過,都以為萬無一失的事情……畢竟埃裏克的血斧,在眼皮底下那麽多年,還能丟了不成?

“如果不是丟了——”蘆笛陰陽怪氣,“就是多了一把。如果是後者,祝賀你。我正在虎爾之地,聽說這裏也有一把血斧——我從今天實現願望的幸運兒、一只快老死的精靈那裏聽來的。”

“你在諾爾威,正好,不如問問那裏的王,或許他知道是怎麽回事。”蘆笛輕柔的語氣蘊含著危險,“要是真丟了血斧,也不知道咱們還能做成什麽事,我想也不要折騰了,就此別過吧。”

蘆笛輕描淡寫的話語,炸的馬蘇裏拉腦子嗡嗡的。

“……我一會再打給你。”馬蘇裏拉深吸一口氣,最後說。這次是她先關上吊墜盒,下一秒從樹上跳下,朝記憶裏的國王宮殿而去,目標——諾爾威現今的王。

諾爾威如今的國王是第十五代薩爾托維,名字叫默裏奇。他是埃裏克的弟弟——當然,他們並未留下子嗣。

恩赫裏亞每二十五年一屆,在兩屆之間去世的人類英雄,只能等待。埃裏克是在十年前去世的,默裏奇在他去世後即位,在位也不過十年。

他今年六十七歲,他也很衰老了,馬蘇裏拉旁若無人進入宮殿時,他正在王座上打盹,手裏握著的酒杯,即將脫手,紅葡萄酒已經有幾滴灑到雪白的地毯上。

他看上t去不像什麽明君的樣子……首先,是白天,他在大殿裏喝酒。馬蘇裏拉慢慢走近,聞見空氣裏粉紅胡椒的香味,皺了皺眉,大廳裏,分別有帶著鈴鐺跳舞的美姬和跪地勸諫的忠臣——他們都沒有看見馬蘇裏拉,突然想到什麽要緊的急事一樣,在恍惚的表情中匆匆退場。

音樂停了,默裏奇反而驚醒,嘴裏喃喃:“別停啊。誰讓你們停的……”

睜開眼睛,看見眼前的人,突然失聲,目光發直。

馬蘇裏拉心想,他年紀也大了,不會被她嚇得直接歸西吧?

她沈聲表明身份:“是我。”

“我知道是你。”默裏奇蒼老的臉上眉開眼笑,還紅潤起來,“莉拉。”叫了她在人間的名字。

馬蘇裏拉撓撓頭,總是有點奇怪,她如今的面貌其實和還是莉拉時天差地別,天知道默裏奇是怎麽認出來的。

“我有話問你。”她清清嗓子。

默裏奇一改之前的頹廢之態,從層層軟枕的坐榻上直起身子:“什麽事?”

他就知道他能等來她!他這十年來,把埃裏克留下來的諾爾威治理的——可爛透啦!

其實他也沒什麽能做的,他盡可以什麽都不做。埃裏克留下的政治老本,可預見的未來裏夠他吃到死。高法依格保佑這片土地風調雨順,沒有意外,諾爾威將會一直富庶下去。他想著一定要做些什麽,他想到了戰爭。

如果後人評論起他的政績,諾爾威十五代王驕奢淫逸,貪圖享受——這也倒罷了,在他登基後不久,便公開反對高法依格,禁止國內供奉高法依格的祭壇,隨後以反高法依格的神聖戰爭為由,時不時出兵騷擾周圍信奉高法依格的國家和地區。虎爾之地,首當其沖,如今已經上了諾爾威的黑名單,國王有命令,最多十年——今年已經是第十年——那就到他死之前!一定要將虎爾之地上的住民全部攆走,這塊無主之地的歷史將在他這代終結。

諾爾威自建國來,高法依格的信仰幾乎成了國教,國王一朝失心瘋唱起反調,自然在王廷與民間都招致無數反對和罵聲,但是默裏奇一概不理會,這點倒是和之前的十四代王很像。不同的是,後者是鐵血,前者嘛,頂多算是絕望的作秀,況且實在無能,否則以血斧王留下的軍隊,打個虎爾之地,怎還會節節敗退?

默裏奇一直在等,她和死亡,誰會先來?命運似乎是眷顧他的——他把她等來了。

他似乎對於馬蘇裏拉的反應,還頗有期待。渾濁的目光落在馬蘇裏拉身上,有幾分貪婪,就和傳聞中的昏庸國王一模一樣。

馬蘇裏拉但還算心平氣和:“我讓你保管的血斧呢?現在在哪裏?”

絲毫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,默裏奇反而有點失望:“哦,那個啊——”

“可能在王廷裏,也可能在其他地方——我也不太清楚。”他說。

這是什麽意思?

“東西不在王廷嗎?”

“哪一把?哦,在啊。”

難道說……

“怎麽又聽說在虎爾之地?”

“哦,你說那把啊。”

悠然的語氣叫馬蘇裏拉頭上青筋直跳,她懷疑他是不是老了耳背?還是腦子太慢了?

如果她理解他的話沒有錯……血斧怎麽成了兩把?

“……哪一把是真的?”她耐著性子問,抱著一絲希望:“還在王廷裏,對吧!”

“哦,你說真的啊,”默裏奇回答道,“可能在王廷,可能在虎爾之地,也可能在別的什麽地方。我不知道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所以還不止兩把?!”馬蘇裏拉終於急了,頭痛。

“對啊,”默裏奇理所當然的,笑瞇瞇地看著她,“我有一個計劃。”

十年前,埃裏克去世,莉拉——高法依格沒有參加丈夫的葬禮。她在默裏奇面前恢覆了青春的臉龐,表明了身份。

默裏奇對她的身份一直以來有所猜測,外人都說,私生王子埃裏克是在海妖的幫助下取得的王位——事實比那還要令人咋舌,王後的真實身份,竟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女巫。默裏奇結結巴巴:“這……這個,埃裏克知道嗎?”

有關她的真實身份?高法依格想了想,她不確定,確定的只有——“我沒說。”

默裏奇因為這個回答感受到一種幾乎叫他飄飄然的特權。不費什麽功夫,就很好地接受了這個事實。

女巫對於喪夫表現的非常平靜,默裏奇更高興了。她有事要出遠門,無法參加埃裏克的葬禮,一切都讓他這個新王拿主意就是,默裏奇感覺到眩暈的幸福。女巫走前,吩咐給他兩件事。

第一件,保管好埃裏克的血斧。

“具體要我怎麽做?”他問過。

女巫想了想,好像也不甚在意的樣子:“隨便你。”有點輕蔑,“這很難嗎?”

他答應了,又忍不住確認他的報酬:“保管好,然後呢?”

女巫不明所以:“然後……等著我來取?”

默裏奇了解了,滿意了。

他一直等著她回來。可女巫沒想到,這個任務沒她想的那麽簡單。血斧王埃裏克留下的血斧是一件寶物,是海妖所贈,精靈制作的寶貝,威力無窮,聲名在外。他將其藏於王廷,引來覬覦之人源源不斷,不能一直這樣下去,他想到。

他於是找來人間最好的工匠,覆刻了兩把一模一樣的血斧,當工匠將完工後的三把血斧放在一起,想要向國王證明自己的覆刻是多麽成功時,果然得到了默裏奇毫不吝嗇的大肆讚賞——直到在要他找出真的那把時,工匠都犯了難。

成功,實在是太成功了。

從默裏奇做出覆制血斧的那一刻起,事情就開始向著一個無法預料的方向滑去。三把血斧,不清不楚,在王廷裏分而藏之,在三年前,果然(總算)被盜走了一把。

只剩兩把血斧之後,默裏奇肩上的壓力突然小了很多,也可能是年齡到了,看開了……要知道,在今天之前,他甚至覺得自己等不到女巫回諾爾威的那一天,虎爾之地如今那一把,實不相瞞,是默裏奇自己派人送去的,為的嘛,則是女巫交代他的第二件事。

他現在有一種“愛咋咋地”的心態,女巫臨走時對他的交代,反正第一件就這樣了,隨便吧。

默裏奇毫無羞赧,看著女巫的表情裏全然都是期待。她會有什麽反應?

哪怕是暴怒呢?

馬蘇裏拉從剛才開始頭疼,比起生氣,後悔比較多……她當時就該帶著血斧走!不該那麽放心把它留在這兒,乃至幾乎把它忘了……從默裏奇那裏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,她現在只想著怎麽解決問題。當務之急,先去看王廷裏的那一把吧。

她懷抱著希望——有三分之一的概率呢!

看到實物的那一刻,真給她嚇了一跳。她一直以為默裏奇吹噓真假血斧的相似中有推脫的成分,可眼前的血斧,從外觀,哪怕第一手的使用感上,連她也分辨不出真假。

默裏奇的計劃,著實用心了,只能說……如果不是失敗了的話,其實相當成功

不過概率到底欺騙了她。她用神力一試,假的。

雖說是假的,但是——

“你說這是你找的人間的工匠做的啊?”

她簡直不敢相信,原版好歹是幾萬年前精靈神匠的作品……

“對啊,”默裏奇點點頭,她話裏的意思已經叫他受了肯定那樣高興,“我請的大師,在亞爾夫海姆學藝多年呢,還會一點巫術!已經往生去冥界了,據說也很受當地的重用……很多原因吧,一起造就了這麽偉大的作品……據說這裏面技藝太古老,幾萬年了有……”默裏奇一下說太多話,喘口氣。

馬蘇裏拉撫摸著假血斧上精細的仿盧恩文字,仍舊在驚嘆中——這其實也是一把神器了。聽著默裏奇的講解,以為他接下來會說,所以遇到了什麽困難之類的。

“……但是現在亞爾夫海姆更新工藝,做起來也沒那麽麻煩了!”

“……”

默裏奇這時反應過來她的意思,頓了一下:“啊,你說這是假的啊?嘿嘿。”

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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